又见蜀葵
又是一个夏天,渲染春天的花儿全萎了,涂染世界的花儿都凋了。春天的花儿已经作泥,变成了昨天的落红,今天的籽粒,明天的果实,在夏日的阳光成熟,等待秋日的收获。
又是一个夏天,渲染春天的花儿全萎了,涂染世界的花儿都凋了。四野里,已经不见了如烟的花团锦簇,调配世界的颜色早已递交给了绿色。
绿色是夏天的颜色。
而就在这绿的世界里,有一种花儿却异常耀眼。它不是荷花。荷花只有在河湖水塘里才能开放;它不是月季。月季那是园丁们的宠儿。它是蜀葵,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,平淡不能再平淡的花儿。
鄙人家住的小区,类似于贫民窟,除了几棵海棠、玉兰、银杏、山楂、白蜡树外,就是椿、榆、槐等乡土杂树。散落的十几株月季藏在冬青树丛间憋屈地开放,其它花儿已经全部凋谢。小区马路对过儿有一个小花园,除了无需特别管理的树木花草外,也是花影寂寥,有数的几个花坛中的花木也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依稀记得是前年吧,不知是哪位游人,抑或是管理者有意或无意间撒下了一抔种子,墙隅的一个花坛中竟然冒出了一池蜀葵。我认识它,小时候自家院里就种过,熟悉它就像熟悉田里的麦苗。它长着深绿色的带齿裂的心形叶,巴掌大。茎干上被着绒绒的刺毛,不到五月已经长到了二尺多高。
我知道蜀葵当年是不会开花的,需要等到第二年。去年开春,积攒了一冬的力气,它早早就冒出来了,比头年更繁密茂盛。到了五月间,已窜到了一人多高,快超过墙头了。十几片底叶之上,每片叶腋间都坐上了一个花蕾,直柄碗萼,盘儿似的花托像擎起了一支支火炬。
蜀葵花色艳丽,花瓣上一丝丝放射状经络把丝缎般的花瓣勾画得如羽缤纷。进入六月,从下到上一层层的花蕾次第开放,高大的茎干上满身著花,姹紫嫣红,像有人在它身上悬挂了无数嵌丝花盘。
蜀葵在全国各地都有种植。记得小时候家乡很多人家的场院里都能看到它。有的地方叫一丈红、戎葵、大麦熟、秫秸花……家乡人叫它“盘儿花”。可能是因了它的花形抑或是籽萼肖似盘子的缘故吧?
蜀葵极易栽植。它不择土地,不择气候,给点阳光就灿烂。芜圃荒园、废井残渠、沟垣坍壁、陌头巷尾、瘠壤涸溆,它都自顾自地自生自长。不与百花争宠,不与众卉争媚,顾自开放,占尽了夏日之魅。
蜀葵全身都是宝。除嫩叶和花可食、皮可代麻用外,全株都可入药。中医讲有清热解毒、镇咳利尿之功效。
当然了,蜀葵没有梅花之冷艳,不似牡丹之富贵,缺少桃杏之妖冶,缺乏梨棠之烂漫。它就像贫寒人家的孩子,平常得几乎没有人挂记,朴实得几乎无需人栽植,皮实得几乎不用人护理。即使风带走一粒种子,鸟衔去一枚籽实,只要落地,就会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,孕育出一道风景。
这就是蜀葵,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,土得有点掉渣的乡土花儿。
又一个春夏,又一年风雨,一池蜀葵又开了。它太可爱了!似锦如锈,一拨又一拨,好像一直开不败。我想用宋苏东坡吟诵月季的诗并无多少偏差:
“花开花落无间断,
春来春去不相关。
牡丹最贵惟春晚,
芍药虽繁只夏初。
惟有此花开不厌,
一年常占四时春。”
我见过无数种花,有名贵的,珍稀的,野生的,家植的,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平常的花,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公园里却很少见到蜀葵?是园艺家们的偏见?是管理者的偏执?还是嫌它们不够奢华,或者因为它们太土太俗?我不知道,也正同我们很多的工程一样,不取俭而取奢,不取近而取远吧?
2018.6.20